与涣书（谢故人）
拜启者。
暌违日久，拳念殊殷。
至若罪我者，非为缧绁中，挫骨扬灰未能已矣。惴奉此书渎冒君前，一则陈情，二为释恨，三谢故人，表割席之决意。少垂台鉴以察焉，惟君图之。
瑶此生狭中，不破软红，不轨乎义，未宁万钟以将廉诤，任情以将怀德也。但恩北堂，敬泽芜，余者虽谋之戕之而不悛。
俯仰观世途维艰，泾渭淆然，故善承言候色，虚与款曲。人谓瑶七窍玲珑心，长乎机宜，宁屈不折，如韦絜楹，安晓忧惶甚矣。瑶之幼从母也，于泽涘云萍。夫章台烟柳地，何清之有？惟狎昵亵淫，喔咿嚅唲，低眉以事人也。母孟氏女诗，性淑而才立，哺粳啜醨以瑶成，久罹沉疴，鹤去之年方廿岁有八。其身前但望子归宗，勿相与市僚侪类。遂躬拜揖允，悃悃款款以正名。际蹑世胄，位拜仙首，乃堪展眉谢前事。匪独私己，祛半生秽名尔。然訾也不绝，难平诛心，为之奈何？身后诔碑皆作赤口白舌，观囊昔炳贲章表，亦如视今千夫题罪，实为度内，徒增笑耳。
盖命理消磨几何，龟策有所不逮。算生平所幸，多系于君者，历历如昨。既割席，微蒙君子之垂爱，敢以赘言扰。
瑶获见君于寒微，切慕君之形容器度，属有年矣。后结金兰，愈念君藏铗之雅，怀璧之温。珪璋正言，立焉骨骾而卓峻；雕龙笔墨，蔚彼风华而含章。《易》曰：天下同归而殊途，一致而百虑。是故百行而同致，君子于小人，甚如章甫荐履，以是瑶弗敢垂君宽也。
时云彤雪狂，曛曜溷浊。枯坐室隅，伏案三更，不成寤寐，但闻清漏疏响，方觉昼夜。是才初霁，阶下扫新雪三尺，其深半扉。万山窵远，霜月薄其峦，一尽流白，隐然如叠浪之环屿，浮沉乎沧溟蓬莱。
云深西十数里，亭当山阴。傍亭有梅株骈立，君谓为他年手植也，尝折枝以赠。梢头素蕊今发否？料逆风当解白首意。
君问于瑶曰：“世事休矣，欲往何处？”莫如去冠为一黔首黎元，或可赊名以沽寰外风月，降心以顺之。古人云，抱琴行吟，弋钓草野。安宁复囿于咎誉？此一为别，傃东瀛扶桑，知无复反，自当拂衣三叩，谢君玉成数载殷殷之意，但全瑶生年未百，既历千岁黄粱。
虽丹文玉牒，弗偿君渥恩，停云落月，无以忘怀。亟复投笔，欲着万字而不知所云，未能更尽二三言矣。岁时既晏，但祝君康泰四海，福祚无疆。
月，日，瑶顿首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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