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于耄耋

杂食邪教患者 文笔无法直视系列的混合体。

【曦瑶】不思量

楚字:

 

  

BGM及灵感:《吾妻》

被胡萝北 @你可爱的北北哇 撺掇一起搞事情

过程:这首歌巨好听,适合写刀!你写吧!不,你写!好嘛一起写! 

Emmmm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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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

 

日暮苍山远,飞雪作庭花。

 

南国冬季一般无雪,即便遭逢大寒岁,也至多零零星星飘几朵雪花,落在地上便化了,倘若夜里积了薄薄的一层,被人经过时踩一脚便消散地无影无踪,尚等不到日出。

 

可今年姑苏却鲜少下了一场大雪。自窗外望去,亭檐高顶上皆是茫茫雪白,飞禽走兽尽数隐没,梅枝消瘦,白草折腰,万籁俱寂中唯有萧瑟北风经过枯枝颓叶时发出的阵阵呜咽。

 

屋中燃着安眠香,蒸蒸袅袅的味道飘了满屋,案几上残棋零落,不知道下到哪一步,纵横阑干,像错综的宿命,壶中热茶早已凉透,而客仍未至。

 

蓝曦臣拢袖站在廊下,回旋的风将他衣袍吹起,隐约看出几分清癯孤寂,冰冷碎雪落在他肩头发间,又很快消失。他静静站在那里,目光悠悠。

 

庭前梅树新生了枝叶,绽出几朵艳红的花来,层层叠叠的花瓣,嫩黄的蕊,附在棕色枝干上,倒是十分搭配和谐。

 

金光瑶披着件厚氅站在院中,伸手折下了一枝花,他笑意盈盈走过来,将那花递给他,娇美鲜妍,花心里还残着昨夜的雪。

 

“阿瑶,这花摘下来,不就死了吗?”

 

“莫待无花空折枝啊,二哥……”

 

他声音悠远缥缈,像是在云中传来,蓝曦臣尚未琢磨透他这话是何意,那花中雪忽然融了,他伸手想要接过梅枝,可梅花忽然凋了。雪化了,花谢了,故人亦无踪……

 

蓝曦臣回过神来,眼前只剩下茫茫雪白,覆盖天地,没有艳红梅花,也没有眉心朱砂。

 

曾经真真切切存在的,只是过往,往事不可追,追亦无果。

 

 

2、

 

最近云深不知处的事务似乎有些多,蓝曦臣已经连着好几夜子时未睡,烛花挑过,他揉了揉额角,饮下一杯苦茶,心想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啊,可闲下来要去做什么,他也不甚清楚。

 

这个时节,庐陵的景色似乎是极好的,纷纷扬扬的大雪弥漫天地,跟姑苏略显粘腻的冬雪一比,想来他应该更喜欢北国风光,可是那里太冷,阿瑶畏寒,该去南边。

 

江夏应该不错,听说那里亭台楼榭甚多,名山大川皆留过文人雅客的题诗作词,想陪着他一起登高楼观画舫,兴许还会烹茶对弈,联诗作画,妙极。只是可惜,自己不会饮酒,少了些洒拓任性。

 

等闲下来吧,等闲下来,便陪着他天南海北,撞府穿州,浪迹天涯也好,归隐深山也罢,怎样都是极好。

 

蓝曦臣这样想着,唇边渐渐带了笑意。

 

“该问问阿瑶的,问问阿瑶想去哪里,我陪着他一起。”

 

他从案上取了纸笔,打算寄一封信给他,邀他同游。他蘸了浓墨,待要落笔,忽而停顿。他停顿了很久。

 

乌黑的墨自笔尖滴落,溅在纸上,绽出朵朵大大小小的黑灰色残花。

 

他独坐一夜,连只言片语都没有,唯见墨迹浸染白纸,染污书案。

 

他突然想起来,阿瑶已经不在了;他怎么忘了,阿瑶已经不在了。

 

雨疏风骤后,忽忆当时约,如今负却,独我枯坐对长夜。

 

 

3、

 

开春的时候,蓝思追给他送来了金鳞台的请帖,烫金牡丹花纹繁复,雍容闳贵,打开来,应是邀他去清谈会的请辞。

 

“泽芜君,下月初六,金宗主大婚。”

 

蓝曦臣愣了半晌,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“金宗主”是金凌。时间过得可真快,一晃神,春秋更迭,日月迁移。

 

蓝曦臣将请帖收了,对蓝思追笑道,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蓝思追忽而起身,敛衽跪在他面前,他将头深深低下,额头抵在手背,“泽芜君,弟子有一事不解。”

 

蓝曦臣伸手想将他扶起,却在触到他颤抖的双肩时收回了手。

 

他在哭泣。

 

“弟子不解,金宗主大婚本是喜事,我应当祝贺颂福,但为何弟子心中却似有痼疾,郁积肺腑不得疏散?”他对蓝曦臣拜了一拜,语声哽咽,“望泽芜君解惑。”

 

蓝曦臣看着他,却又像在看着多年前的自己,眼神里蕴着的悲哀浓重沉暗,他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攥紧,直到杯身出现裂缝,清茶四溢。

 

他颤抖着手将杯盏放在案上,语声近乎淡漠,他只说了四个字:“思追,放下。”

 

蓝思追抬头,眼中泪意未消,“泽芜君,真的能放下吗?”

 

不能的,放不下的。

 

他再清楚不过的答案。

 

而蓝思追没有等他回答,再次对他郑重一拜,“弟子自请除籍,从今后或归乡还野,或云游四方,但不愧天地,只此后与修仙各族再无瓜葛。”

 

蓝曦臣垂眸望着那盏碎裂的茶杯,道,“准允所求。”

 

他坐在案前,直到杯中清茶流尽,直到暮色渐浓,才回过神来,他转头望向门外,似乎还能看到蓝思追决绝离去的身影。

 

真好,他想,而自己永远无法作出这样的选择,唯有临渊羡鱼。

 

 

4、

 

蓝思追除籍蓝氏的事情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动,而与他最亲近的蓝忘机与魏无羡却未置一词,想来是已经猜到因果。

 

金凌那边没什么大消息,只是听说前几日醉了一场,嚷嚷了些“不愿娶妻”的胡话,后来被江澄罚着在祠堂跪了一晚,不了了之。

 

娶妻之事到底未有耽搁。

 

蓝曦臣去金鳞台参加喜宴的时候,总会不经意碰到金凌似有似无问询的目光,可金凌宾客缠身,直到酒过三巡,他才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来到蓝曦臣面前。

 

他因微醺脚步略显踉跄虚浮,可一步步走来却笃定,眉间丹砂耀眼得近乎妖异,一身大红喜服夺目异常。蓝曦臣看着他,眼前这抹艳红色渐渐变得模糊,又似乎更清晰,直到与某段记忆重合。

 

他端起酒杯,氤氲的酒香扑了满脸,呛得他皱起眉头,他抬袖欲饮,却被一只手截住了动作,他听到那人说,“二哥,莫要饮酒,醉了,心也乱了。”

 

可他到底还是饮下了那盏酒,“阿瑶大喜,二哥心中高兴,便饮一杯——只此一杯。”

 

于是自那日酒醉,他就再也没有清明过,心一乱便是十载光阴。

 

金凌走到他面前,向他行了一礼,问道,“蓝思追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?”

 

蓝曦臣看着他,淡淡点了下头。

 

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?”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浓重的鼻音,凄楚的让人心里发酸,在这样灯火辉映的夜里,显得格格不入。

 

蓝曦臣将他头上新郎纱帽扶正,道,“还会相见的。”

 

只要活着,总能遇见。

 

 

5、

 

所有人都能看出蓝曦臣的精神越来越不好,蓝忘机不再四处游历,接手了云深大部分事务,这年秋天,蓝曦臣卸下宗主之位,再次闭关。

 

修习万千道法,求得命寿长延,却堪不破方寸爱恨,想来明晓天地自然,皆是妄念。

 

他偶尔会翻翻寒室的书,那上面有许多金光瑶写的批注,蝇头小字漂亮精巧,像他的人一样。

 

“余既滋兰之九畹兮,又树蕙之百亩。畦留夷与揭车兮,杂杜衡与芳芷。冀枝叶之峻茂兮,原俟时乎吾将刈。虽萎绝其亦何伤兮,哀众芳之芜秽。”

 

众芳芜秽。

 

金光瑶将这四个字在旁边认认真真誊写了一遍,他如今猜不到他彼时的心思,即便猜到了,也完全是无意义的。

 

他伸手,轻轻拂过“众芳芜秽”四字,像把某个人珍而重之拢在掌心。

 

敛尽芳华,暮春荼靡;泽荫芜湖,晚夏棠落。

 

何来纠葛?

 

 

6、

 

晴暖无云,寒江初融,蓝思追骑马行至云深不知处门前,蓝忘机和魏无羡出来迎他。

 

蓝思追下马对二人拱手致礼,魏无羡笑着走到他面前,伸出手本来是想揉揉他的头,但在见到他沉稳的眉目挺拔的身形时,却突然改了路线,轻轻拍了下他的肩,“思追,长大了!”

 

少年人当年青涩稚嫩的眉眼早已长开,目光依旧澄澈,但更添端方稳重,时光的磨砺与雕琢,让他真正成长。

 

蓝思追道,“魏前辈,含光君,我是来探望泽芜君的。”

 

蓝曦臣年前生了一场大病,甚至呕出了几口浊血,时昏迷时清醒,境况极其糟糕。蓝思追心中挂记,听闻消息便立刻赶来。

 

寒室还是几年前的摆设,丝毫未变,或者说其实自敛芳尊去后,寒室便一直是如此模样。

 

蓝思追叩开寒室的门,俯身跪在蓝曦臣面前,道,“泽芜君,我回来了。”

 

蓝曦臣安静坐在榻上,案几上是一盘残棋,香茶也已冷透,他对蓝思追摆摆手示意他起身,问道,“思追,这些年可好?”

 

蓝思追道,“弟子一切安好,泽芜君勿要挂念,安心养病。”

 

蓝曦臣轻轻点了下头,又问道,“你云游之处,景色风物可好?”

 

蓝思追正待回答,忽有家仆通报,说金宗主来了。蓝曦臣回道,“请他进来。”蓝思追面上无波无澜,似乎当年跪在寒室声泪俱下的人不是他一般,可蓝曦臣却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无所适从来,便道,“思追,你去让人煮一壶茶,等金宗主来了招待他。”

 

蓝思追领命退去,金凌正从门外走进。

 

两人对望一眼,错身而过。

 

金凌这些年变化也尤其大,毕竟有了家世,妻儿亲眷皆系于他一身,又得担着一整个宗族,再不是风流肆意哭笑怒骂皆随性的小阿凌了。

 

蓝曦臣请他坐下,说了几句闲话,忽而道,“刚才思追出门的时候,对你说了什么?”

 

金凌低头,眼眶渐渐染上一层血红,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,半天,他方才说出话来,声音竟然有些嘶哑,“蓝思追说,‘阿凌,这些年,我很好’。”

 

他抬起头来,对蓝曦臣一笑,眼中泪意盈然,可却是欣喜的语气,“只要他好,我心便安了。”

 

蓝曦臣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

 

7、

 

冬天的夜很静,清冷月光穿过窗棂,投下栏栅交错的亮影,蓝曦臣披衣起身,点了盏烛灯,独自一人来到一株梅树前。

 

这株梅树自他去后再未曾开过花,蓝曦臣曾经偶然对蓝忘机提过,他说“梅树有灵,不愿开花,是怨我薄情负约。”

 

当时蓝忘机是怎样回的,他已记不清,大概是一些宽慰的话,诸如时序更替花木生死,不可强求。

 

譬如金光瑶。

 

阿瑶,他是一点心头血凝成的幻,千年万年化作他眉间解不开的念,他是剑锋下泣血的一捻红,是瓢泼夜雨里死去的白芍药,是他舍不下的红尘,也是他求不得的天上人。

 

因他入俗世,也因他舍凡尘。

 

夜风忽起,若有白雾渺渺,他恍惚间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一瞬似愣在原地无法动弹,烛灯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。他似乎有些站不稳,只得扶住那株梅树,浓雾消散,他终于看清来人。

 

“阿瑶……”

 

金光瑶缓缓走来,伸手抱住了他,头深深埋在他颈间,语声似在喟叹,“二哥,我一个人,很害怕……我很想你。”

 

蓝曦臣颤抖的手轻轻抬起,而后毫无迟疑地将他揽紧,“阿瑶别怕,二哥会陪着阿瑶的。”

 

纵然黄泉忘川,不可阻隔你我。

 

夜凉如水,心安亦如止水。与他相别十六载,半生凄惶,半生苍凉,而今终于等到他回来,终于可以揽他入怀。

 

姑苏一夜寒梅绽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.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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